初雪

*

四年後

錦雲宮

“今年的初雪似是來得早了些。”葉韻儀獨自站在雪地中打傘，擡頭望著那棵枯木低聲喃喃。

積雪壓在枝條上，像是方矮矮的墳墓般，倒是顯得有些沈重。

“娘娘還是告病婉拒嗎？”許汐找了好久才找到葉韻儀，她為她整理著大衣，用手拂去肩頭上的那些雪花。

“嗯。”

“時姑娘回鄉了，宮中也就我陪著娘娘，您與其他妃子還真是不同，別人巴不得去呢，陛下守孝這三年從未踏入後宮，今日難得為皇後賀生...”

“有些東西強求不得。”葉韻儀嘆了一口氣，垂頭看著懷裏的暖爐。

入宮這四年，她想明白了許多事情，對於顧詩旭她已然釋懷，不過是年少時的感動錯當成了喜歡，這樣也不會誤了他。

“汐兒愚笨，不解其意。”

“下去吧”

葉韻儀眼眶泛紅，輕輕咳了兩聲，薄如蟬翼的身軀像是要破碎了一般。

錦雲宮偏僻陰濕，她身子本就孱弱多病，又哪裏受得了這樣的環境？

她感覺自己快要熬不過這個冬天了，整日郁郁寡歡，時蘭時雲走後更是心中堵塞，三餐能吃一頓就算得上多了。

“哥哥看來要一語成讖了。”

——

嘉善殿

眾嬪妃齊向陸婉茹敬酒，內心嫉妒不已，這些年還是蕭行衍第一次入後宮，竟是為了這個皇後。

蕭行衍看著晶瑩剔透的玉碗發呆，半晌也沒反應，心中十分酸澀，但就是想不起來因為什麽，他似乎忘了一個人。

“陛下？”陸婉茹喚了他好幾聲，看蕭行衍蹙著眉頭的樣子，她十分害怕自己做錯事情，但她早就錯了。

“嗯。”蕭行衍回過神來應著，難掩淡淡憂傷。

“陛下這是怎麽了？”齊貴嬪故意陰陽怪氣地說道，就是想讓陸婉茹難堪。

“無礙。”

——

錦雲宮

葉韻儀的臉被凍得發紅，她有些不適應，便回了房中。

她把傘收了起來，隨手扔在屏風旁，步子越來越虛無，她嘴角微微勾起，這是她第一次在宮中笑，很快她就解脫了。

她願意就這般死去，至少一身輕松。

——

蕭行衍的心間一緊，似是被人狠狠插了一刀，他再也坐不住了，直接起身離去。

旁邊楞著的隨侍想跟過去，但全都被喝止住了，陸婉茹的臉色差得狠，有什麽事情就這樣拋下她？！

他漫無目的地走在雪地裏，直到看見了那棵雕零的桃花樹，想起了故人......

可當他再走進去時，卻沒有看見女子熟悉的身影，她又出去亂跑了嗎？

“陛下怎來此？賢妃娘娘在嘉善殿呢。”

“賢妃？”蕭行衍有些納悶，他擡頭看了眼匾額，上面寫的就是煙瀾宮啊。

“不是淑妃住這嗎？”

“原來陛下是在找淑妃娘娘，她向是寡言少語，估計不會去宴席，鮮少有人見過她的真容，此刻估計在錦雲宮。”

蕭行衍有些心疼，他只顧著朝政，忽略了她，還淡忘了她。

錦雲宮離冷宮最近，她如何受得了那種極端環境？

等到他趕到之時，看見的是滿地鮮血還有女子蒼白的臉龐。

他將女子冰涼的身軀緊緊摟在懷裏，卻似乎怎麽也抓不住女子，她實在是太過瘦弱，與剛進宮時判若兩人。

許汐端著藥湯走了進來，看見此景她心頭一楞，陛下來了？

“傻站著幹什麽？還不去叫禦醫！死了你們整個宮的人都去陪葬！”

整個宮只有她們二人......

“哥哥...哥哥...”葉韻儀不停地喚著葉憬琛，每次都是他在此刻陪伴她。

蕭行衍不知道怎麽回答她，只好拿出帕子擦拭女子嘴角的鮮血。

劉禦醫急忙小跑到葉韻儀的身旁，三指蓋在她的手腕上，細細診斷。

“怕是...”

“怕是什麽？！”蕭行衍摟著的手愈發得緊。

“熬不過這個冬日了，陛下節哀。”

他這輩子一共聽過兩次，一次是假的，還有一次就是現在，他多麽希望這也是一場鬧劇。

“怎麽就熬不過了？她好端端的...”說到後面蕭行衍止住了嘴，他並不知道女子這些年過的是什麽日子，但看宮中蕭瑟之景，也能猜到大概。

“毒發入骨，再加上娘娘身子骨不好，換季常染上風寒，今年不知為何，整日憂郁，不肯吃也不肯喝，老臣也是有心無力啊！這心病還需心藥醫。”

“什麽毒？能不能治！”

“能倒是能，可娘娘不吃藥...”

“閉嘴，能就去抓藥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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